“2011年9月,离开南京,花了276元,买了最廉价的火车票,全程40多个小时,抵达海拉尔。”
“2011年12月11日,旅行第86日,离开西藏,离开中国。”
“2012年1月,踏上印度的土地。一落地,第一件事就是调整手表,与中国有两个半小时时差。”
这些时间坐标,被定格在王泓人的旅行日记里。这位23岁的外企白领,单身,2011年辞去工作,带着3000多美元,跨越亚非两大洲多个国家。近日,她将自己的经历写在《再不远行,就老了》一书中,引发读者与网友的共鸣。
城市中,许多人的生活都日复一日上演着几乎同样的剧情,来自生活、工作的压力让他们的脑中常会闪现一个念头:辞职去旅行。但是面对辛苦打拼得到的一切,这念头似乎只能让人“望梅止渴”。
王泓人的选择是--“裸辞”,她说:“人生,不是只有办公室;工作,不是只有写字楼;世界,不是只有北上广,然而青春和激情却在这三者之间消逝殆尽,你真的能如此淡定吗?”
再不远行,就老了
王泓人原在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工作,过着与无数都市年轻人相同的生活:早上坐着公交车去公司,在办公室里从早到晚对着电脑,常加班到深夜,第二天又是前一天的拷贝。但她心里却藏着一个梦想: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王泓人看着同事们结婚生子,她意识到,自己“再不远行,就老了”。
终于,在某个周末夜晚,王泓人借着酒劲儿,跟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,父亲抿了一口酒,夹了一口菜,说: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。趁年轻,出去游历吧。”
就这样,王泓人上路了,带着简单的行囊和一个要看世界的梦想。
与王泓人一样,原在大庆有一份稳定工作的华子,也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彻底改变了生活。
华子自小跟着父亲在大庆长大,他的QQ签名档上写着:“秃头、龇牙、矮胖、鸭嗓、小眼、没房、没车、没钱,这就是真实的我。”
工作按部就班,生活波澜不惊,华子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。28岁时,他仍觉得“迷茫,没激情,生活是一潭死水”,厌倦了现状的华子想换一种生活方式,于是,他辞掉工作,离开自己生活了20多年的城市,在唐山、合肥等地辗转三年。
刚度过自己30岁生日的云莉,不习惯同事间的勾心斗角,尽管薪水可观,但4个月前她还是选择“裸辞”。没几天,她“一拍桌子”就离开了北京,去了自己一直向往的地方--新疆。她没有乘飞机,而是坐火车,她说:“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,应该看看路上的风景。”
对这些能放下工作出游或在异地重新开始生活的同龄人,28岁的王泓羡慕不已,她对现在朝九晚五的生活不满,每当看着朋友出游的照片,她总在想“如果用那些加班的时间出去看看世界,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”。但若真让她放弃现在的工作与生活方式,她又有所顾虑,她想得最多的就是:用双脚和双眼体验过世界后,自己在现实社会中的“价码”,是变高了还是降低了?
旅行是个技术活
辞了职的王泓人第一次上路,选择20天左右的短线旅行,去了内蒙古、大连、北京。然后她回家总结了经验教训,调整行装,再次启程。当时只想着去甘肃和新疆的她,之后却停不下脚步,继续从西藏到西伯利亚、印度、斯里兰卡、埃及、埃塞俄比亚……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,王泓人开始一边打工一边赚取旅费,扛着摄像机帮人拍婚礼,机器一扛就是几个小时。交通开支能省就省,睡机场、睡火车站、拼车,对王泓人来说,旅行这件事,是个技术活。
在旅途中,王泓人吃了自己人生中“最磕碜的一顿饭”;参加过陌生人的婚礼;坐过最拥挤的火车,车厢里挤满了人,还有人悬在半空中;在飞机上遭遇“咸猪手”……尽管如此,王泓人仍在路上。
而让云莉最难忘的是新疆。她至今仍记得那个晚上,在一家旅社的木屋里,与当地的高山向导、旅行中遇到的朋友一起喝酒。席间,向导拿出吉他唱起了歌,一曲《白桦林》后,又是一首哈萨克族民歌,尽管听不懂歌词内容,云莉还是感动不已。
在交谈后,云莉才得知,这个皮肤黝黑,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向导,也有自己的故事:他毕业于北大,8年前,当时月薪8000的他因为不喜欢北京的生活,“裸辞”来到新疆,成为高山向导,走遍新疆。目前,他月收入只2000多元。上了山,常常要待半个月,无聊时,他们的消遣就是喝酒,在他看来,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向导的故事感染了云莉,她明白,每个人都可能有“裸辞”的勇气,但也要“有技术”地完成梦想,那位年轻的向导就以工作的方式留在了自己喜欢的新疆。
云莉16岁时的梦想又被召唤回来:想要去流浪。“我的偶像是三毛,总有一天我要去流浪。或许我会在广西开一间客栈,行走不光要有姿态,还要有‘技术’。”云莉很坚定。
2007年,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方式,“贪玩、爱上网、无法料理好生活”的小贝踏上了陌生的旅程,去过成都、大连后,小贝来到北京这个他很早就想去的地方。
“到了那里,我第一次感觉到迷茫,面对高额开支,我不知道是否能撑下去,一个人租着不到5平米的地方,每天都不想回那个让人窒息的住处,如同监狱一样。”北京带给小贝很深的感触。他决定降低要求,重新开始。他将下一站选在上海,然后是广州。每到一个城市,小贝都会找一份新的工作,用这样的方式继续行走。
裸辞是逃避现实的极端方式
这些年轻人用不同的姿态走在路上,但最终他们都将面临一个选择:继续在路上,还是回到从前的生活中?
小贝在广州时,父亲突然脑溢血,他连夜赶回去,在病床前陪父亲了整整一个月。在走遍中国的东线之后,小贝想回归故土。“做一个生活独立、孝敬父母的青年。”小贝觉得这一路的风景和经历,已经让他的内心完成了一次自我蜕变。
尽管王泓人热爱在路上的感觉,但她认为出去看世界,不一定要辞职,她说:“这是一种相对极端的方式,未必适合每个人,应该选择适合自己且力所能及的方式。”
关于年轻人“裸辞”出游或在一个城市重新生活,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认为,“有一定的可取之处。当你和周围人的人际关系处理不好,事业发展进入瓶颈,很容易萌生这种想法。但冷静地看,远行是逃避,跟人交流的问题、环境的问题依然存在,并非到一个新环境就能适应一切,试图改变环境的同时,更要改变自己。”
张颐武还认为,“再不远行,就老了”的观点,是在“向社会撒娇”。
“远游未尝不可,但应该抱着‘走是成长’的想法去远行。人生有很多选择,并不是留在本地就无作为、体验人生就非要到外地。年轻人要对社会和自身有客观清醒的认识,扎扎实实做好自己的事。”张颐武说。
结束4个多月的旅行,云莉回到北京,并找到新工作。她表示,在合适的时间还会选择“裸辞”,但目前,她希望继续工作。“30岁的我,明白自己该做什么,不能用旅行逃避现实,毕竟已不能像20多岁时抬脚就走,但我可以选择假期去旅行。”不过,流浪的梦想与她最喜欢的三毛,云莉从未忘记,但她的梦想不会“搭错车”。
王泓人对旅行结束后的生活至今尚无规划,但她在北京曾经看到的一幕,让她印象深刻:某日下班高峰,她去乘公交车,站台上,下班的年轻人排着一眼望不到队尾的长队,不时有刚下班的人加入排队的行列中。“站在队尾的人几时才能搭上回家的车?”王泓人绝望地想着,突然,那一刻,她无比怀念起在呼伦贝尔的日子。